“建國，幹嘛杵在門口不進去，還不快進屋告訴你爹娘一聲？”扛著一大袋幹魚和土特產的張父看起來比桂櫻還要激動。

建國點了點頭，領著二人進了屋子。

“叔叔，您和櫻子先進屋坐坐吧，我這就去告訴他們二老一聲。”說罷，建國快步上了樓。

“丫頭，待會兒見到你公公婆婆說話啥的註意點，知道嗎？”張父拉著桂櫻的手輕聲叮嚀了句。

“我知道了，爸，您別說了，越說我越緊張。”

說罷，兩人靜悄悄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

張父環顧四周，雖說是部隊大院的房子，裝修卻一點也沒有改變，還是和原來在學校學習時見過的一模一樣。寬敞的會客區裏規整的擺放著盆栽、報紙架、書架以及和解放軍有關的各類圖畫，其中懸掛在客廳正對門的位置的巨幅***畫像莊嚴肅穆，一瞅見它，張父就像是見著親人一般，深邃的眼眸裏綻放出異樣的光輝。

不一會，建國匆忙下了樓。

“叔叔，櫻子，我爸媽他們好像不在屋，你們要不先坐坐吧，一會兒我再，媽，您怎麽在外邊呀？”建國猛地擡頭，一臉驚訝的看著門口。

張父和桂櫻緩緩起身，一同朝門口看去，只見一位看上去已有五十多歲的大姐坐著輪椅緩緩從門口進來。

建國一個箭步沖上前，不知是欣喜還是緊張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而建國的母親就像是很久沒有見過朋友的樣子瞅著跟前的兒子，半響沒有反應過來，最後是桂櫻膽顫的一句“阿姨”才把她拉回到現實。

“媽，您怎麽了？幾天沒見怎麽變成這樣了？”建國輕輕推著母親來到張父和桂櫻面前。

“還不是因為你的事兒，這兩位是誰呀？”英母（建國的母親，以下簡稱英母）一臉莫名和好奇地瞅了瞅張父和張父身旁一直低著頭緊張地扯著衣角的桂櫻。

“媽，這是桂櫻，這位是桂櫻的父親。”建國向母親一一作著介紹。

“阿姨，你好。”桂櫻輕聲細語的問候了聲，英母露出慈祥的笑容，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妹子，你好啊，俺終於是見到建國的娘了，哈哈。”張父突然大嗓門的沖英母打了聲招呼，突如其來的問候嚇得英母脖子往後一縮，膽戰心驚的快速打量了眼張父。

“實在是不好意思，俺是個鄉下人不懂你們城裏的禮數，剛才說話大聲了點，你可千萬別在意啊。”見父親剛才如此粗暴的問候，一旁的桂櫻羞著臉輕輕捅了捅父親的胳膊，明白女兒意思的張父趕緊轉換了語氣，忙上前道歉。

“沒事，我家老英平時說話也是這麽大聲的，我都習慣了，那個什麽，你們一路上辛苦了吧，快坐下吧，就別站著啦。”

“叔叔，您先坐一坐吧，櫻子，你也坐，千萬別客氣。”招呼櫻子坐下時，建國故意說話輕聲了點。

建國在母親的囑咐下給張父和桂櫻一人倒了杯茶水，並拿了一大盤水果。

“媽，爸呢？怎麽不見他人啊。”建國正撥著橘子皮，四下瞅了瞅，問（母親）。

“你還好意思問，就因為你突然辭職的事情，弄得你爸多丟面子，你不知道你這個工作是你爸托了多少關系才給你弄進去的，你怎麽連個信也不留拍拍屁股就走了呢？”雖是指責，但是英母的話語中一點也聽不出有埋怨的語氣，更多的是關心和擔憂。

“媽，您別說了，我壓根就不想在那什麽破廠待。”

“你呀，是不是因為這個姑娘，所以才……”英母把建國叫到身旁，輕聲問了問。

建國看了眼桂櫻，轉向母親微笑著點了點頭。

“哎——你呀，等會你爸回來了看你怎麽跟他解釋。”

“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你這個犟脾氣的毛病怎麽就不會改改呢？遲早是要吃虧的。”說罷，英母無奈的嘆了口氣。

正當英母給桂櫻削蘋果時，建國的父親提著個公文包板著副磚塊臉毫無生氣地跨進了屋。

“爸，您回來啦。”

沒等建國反應過來，英父一個巴掌就狠狠的迎了過來。

其實在建國向自己的父親打招呼時完全可以避開這憤怒的巴掌，但是他並沒有選擇躲閃而是結結實實地承受著這個勢如破竹的響亮的耳光。雖然英父（建國的父親，以下簡稱英父）的手已經停止了抽打，但是那刺耳的巴掌聲仍舊響亮的回蕩在整棟寂靜的屋子裏。

英父的這一突然舉動不僅嚇壞了建國的母親，就連張父也被震驚到手裏的半個橘子掉到了地上，而一旁的桂櫻更是嚇得膽戰心驚，腦子裏就像是被什麽抽空了一樣，雙目無神的面對著眼前的這一瞬間。

“好你個小子，還有臉回來！”英父指著建國的鼻尖，高聲吼叫道。

“老英，孩子回來不就好了嗎？你發什麽火啊？”

“你給老子閉嘴！都是被你給慣得，一點出息都沒有。”

“爸！你別這樣說媽，跟媽沒有半點關系。”

“你還有臉在這兒理直氣壯的啊？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說罷，英父將手裏的公文包隨手扔到一旁，憤然扯開衣領，四處找尋著有力的武器。

“叔叔，您別生氣了，這件事真的不能怪建國。”沒等英母開口勸阻，一直保持沈默的桂櫻突然勸說道。

英父一臉莫名的瞅了瞅桂櫻，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像是對待敵人一樣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

“爸，您別這樣看著櫻子，您要打要罵都沖我，千萬別傷害她！”建國火速沖到桂櫻面前，張開雙臂阻擋在父親跟前。

“你小子，她是你什麽人吶？這麽護著她。”

“她是我，我的……”建國扭頭看了眼身後的桂櫻，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解釋。

“你什麽你，給老子說！”英父憤然咆哮道。

“俺說，老弟呀，你這是咋了？孩子回家來看望你們二老，你幹嘛呀這是？又打又逼問的，咱有話好好說嘛，都是黨的人，克制一點嘛。”沒等英父反應過來，便被張父生拉硬拽的推讓到了屋外。

英父本想從張父手裏掙脫出來結果卻碰上了旗鼓相當的對手，畢竟都是當過兵的老一輩革命家了，當著孩子的面也不好意思訓斥，不如先聽聽看這位老兄的意見如何。

“你叫櫻子是吧？來，來，來，先坐下吧，你伯父啊就是這樣肚子裏藏不住什麽話，訓斥孩子也特別大聲，剛才沒有嚇壞你吧？”英母緩緩來到桂櫻身旁，拉著桂櫻的手不住的安慰。

“伯母，我沒事，只是建國他。”桂櫻擔憂的瞅了瞅建國的臉。

“他也沒事，男孩子嘛，臉皮本來就是比我們女人要厚一些，挨打挨罵的事經常有的。”

英母握著桂櫻的手不停地噓寒問暖，英母的話桂櫻根本沒有在聽，更多的心是放在了建國的身上。此時對面坐著的建國埋著頭看著自個兒的鞋子莫名的出神，剛剛被父親訓斥時挨了一記響亮耳光的臉此刻已經紅腫的像個包子一樣，建國只是輕輕摸了一遍，然後便是一聲不吭的繼續吃著橘子。

接下來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裏，桂櫻一面擔心建國一面擔憂外邊的父親和建國的父親，真不知道他們談的怎麽樣了，不會打起來吧？對面的建國吃完了橘子開始吃著蘋果，對於臉上的紅腫仍舊不管不顧，反倒是建國的母親心疼的一遍又一遍地用熱毛巾輕輕擦著建國那半張紅腫的臉龐，不知是因為建國的回家還是英父的打罵，桂櫻註意到在建國母親的眼角旁掛著些少許的淚花。

伴隨著一前一後兩種截然不同的腳步聲，一臉嚴肅的英父邁著矯健的正步重新踏進了屋子，英父身後跟著進來的是一臉笑呵呵的張父，從他倆的表情來看根本無法判斷出剛才的那番談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英父正經危坐在建國坐過的地方，而在英父進屋時建國早已經站到了一旁，隨後進來的張父挨著桂櫻坐著，建國的母親靠在茶幾旁，三個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惴惴不安地註視著英父。

“臭小子，你今天怎麽知道回來了？”雖然英父已經換了個相對來說較溫和的語氣，但是從英父那雙敏銳的眼眸裏還是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窒息感。

“孩子不是想家了嗎？所以才特意回來的嘛。”英母趕緊替建國回答。

“我問他的時候，你少插嘴！”英父刻意壓低氣憤的聲音對英母說，而後轉向建國，“我問你，到底是為什麽回來的？”

“我……”建國膽顫的看了眼桂櫻，對面的桂櫻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始終低著頭。

“我什麽我，平時我是怎麽教育你的，說話要大聲點！不要扭扭捏捏的跟個娘們似的！別忘了你是軍人家庭出身，身上流著的是無產階級革命者的熱血！”難捺不住脾氣的英父最後還是恢覆了之前高八度的怒吼。

“爸！”建國猛地擡起頭，兩眼堅定無疑的對視著父親，“我要和張桂櫻同志結婚，請您和母親批準！”

建國的這番宣告不僅震撼到了英母同時也震驚了桂櫻。

“孩子，你說什麽？”英母溫和的問了句。

“我說我要和桂櫻同志結婚！”建國再次堅定不移的宣布道。

英母再次看了眼桂櫻，這突如其來的訊息不知是喜還是悲，雖然英母對桂櫻的印象也還不錯但是要說到談婚論嫁的問題上，這就需要謹慎的考慮了。

一旁的英父到沒有像英母那樣吃驚，可能是剛才和張父溝通時早被告知了，靠在沙發上的英父依舊板著個磚塊臉，鐵青的面龐看不出任何訊息，然而之前一直敏銳的雙眸此刻卻變得有些異樣。

“你想清楚了嗎？結婚可不是兒戲，你要慎重知道嗎？這可是對人家女孩子一輩子的承諾。”英父嚴肅的問。

“是啊，建國，你才不到二十歲，雖說我和你爸也希望你能早點成個家，但是這事不能這麽草率的。”

“媽，您別為我擔心了，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考慮得非常清楚了，”建國再次看著桂櫻，桂櫻也緊張的對視著建國，“我和桂櫻早已經有了打算。”

“什麽打算？”英父冷冷的問。

“我們，”建國猶豫了會，接著說，“我們已經睡在一起了，而且……”

“什麽！你們……”英母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痛心的昏厥過去。

建國趕忙跑到母親身邊，輕輕扶起母親的頭。

“孩子，你們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啊？”蘇醒過來的英母緊緊拽著建國的胳膊，兩眼婆娑的看著建國，然後又望了眼桂櫻。

“媽，您別再問了，我和桂櫻，我倆都是自願的。”

“怎麽會這樣？”英母無比痛心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

桂櫻身旁的張父死死按著大腿，兩眼無奈的瞅著地板。對面的英父仍舊鐵青著個磚塊臉，雙手抱胸正襟危坐的瞅著茶幾上的果盤。

桂櫻有些戰戰兢兢的起身，慢步走到英母身旁，拉著建國的手並排著站在英母和英父面前。

“伯父，伯母，我和建國是真心相愛的，懇求你們成全我們。”說罷，兩人不約而同的雙膝下跪。

“你們這是幹什麽？快起來！”見倆孩子突然噗通一聲跪在自己跟前，心軟的英母準備扶起，但是卻被一旁的英父伸手阻止住。

“老英，你這是幹什麽？孩子們的事情咱們以後慢慢再說，別訓斥他們了，護國已經走了，難道你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建國也離開我們嗎？”英母撕心裂肺的懇求著英父。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們，但是這種事情不是兒戲，你知道嗎？”

“隨你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做個父親的是怎麽當得。”說罷，英母堵著氣將輪椅轉向了別處。

“你們先起來吧，有什麽話站起來再說。”英父突然溫柔的對兩人說。

“您要是不答應，我們就長跪不起！”

看樣子建國是準備拼了，瞅著建國這般豪邁的壯語，倒是令英父回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當初為了征求岳母和岳父的同意，也是這樣硬生生的跪在水泥地面上，直到天黑也沒有放棄。

“我說你們快起來，聽不懂人話嗎？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上頭批準的事情嗎？”

“上頭批準？什麽批準啊爸？”顯然，建國對於英父剛才說的那句話完全沒聽明白。

“傻孩子，你爸的意思是他已經同意啦，還不快起來感謝感謝啊？”一旁的張父著急著向建國解釋。

“真的嗎？您說的是真的嗎？爸！”建國拉著桂櫻慌忙站起身，激動萬分的看著英父。

“你岳父不都已經跟你解釋一遍了嗎？怎麽，沒長耳朵嗎？”英父毫無生氣的反問道。

“太好了，櫻子！我們終於可以結婚了！”建國和桂櫻的手十指相扣，緊緊攥在一起。

桂櫻一臉幸福的看著建國。

“老英，你不是騙人的吧？”英母轉過身，輕聲問了句。

“怎麽，你提前老糊塗了？還是跟兒子一樣犯傻？真是的！”

“我這不是高興的嘛，這下好了，我終於可以安心了。”見老英終於答應了建國結婚的請求，英母心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先別高興的太早了，上邊能不能批還得看你們的運氣，別笑得過早了。”說罷，英父起身拿著公文包往屋子外邊走去。

“哎，這麽早你幹什麽去？”

“你說幹什麽？我去看看我們單位現在還有人上班嗎，去晚了可就要等到明天了，我看吶咱兒子的事不趁早給辦了，你也是一天都不能踏實，我可能會晚點回來，好好招呼親家公啊，一會兒再見，老哥哥！”英父一改之前鐵青的臉色，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老姐姐，你看孩子們的事……”張父起身慢步走到英母身旁，輕聲詢問了句。

“哎呀，老親家，別太著急了，等批文下來了再說也不遲。”

“哎，好嘞，俺看一定沒問題！”張父自信滿滿的拍了拍大腿，好像要結婚的是自個兒似的興奮極了。

一旁的建國和桂櫻手拉著手，面對著面，相看兩不倦的相視而笑。（作者：雪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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